睡在世界上。

回国一个月过去了,我终于迈出了回国后的第一步,到乐团进行了一次观摩,排练的正是我很喜欢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,尽管效果并不完整,但还是令人回忆起疫情之前,自己曾经在意大利乐团排练时的情景。
过去一个月里,我被问到最多的问题是:“您是什么时候入的境?“


“2月24” 

每次回答这个日期时我都有些恍惚,但又反复被提醒,我终于回国了。从波兰到天津,一万公里的飞行仅仅只需要十二个小时,但抵达天津后我便和我的猫一起经历了十四天的酒店隔离,又辗转了48个小时的高铁和飞机没有睡觉,才终于回到重庆。


飞机盘旋至重庆江北机场,巨大的机身和陆地接触时猛烈的抖动告诉我,我的留学生涯算是告了段落。我掏出手机,看到手机桌面上的数字:2216,这是六年前我从这里的机场起飞到如今回到这里的全部天数。


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将时间概念和空间概念几乎是等同了起来,当年读这些书时并不是很懂,至今亦是如此,不过却觉得空间的转换把我的时间分成了许多段落,离开重庆之前的时间是第一段落,在意大利的时候是第二段落,波兰的那一年是第三段落,如今便是下一段落了。 每一段的结束也是开始,开始亦承接着上一次结束,就想起2017年在那不勒斯看到的海,海浪翻腾着冲刷海岸,只有岸上被磨得光滑的大石头证明海浪来过。


于是我这一个月反复在寻找,属于我自己的,被冲磨光滑的大石头在哪里。


我曾和自己母亲聊过,我说人生或许有两种意义,一种是个人意义,一种是社会意义。

我或许在留学的六年里寻找到了个人意义,追寻到了最爱的事情,也学会了如何摆脱最艰难的时光。但社会的意义却是我回国后最迷茫的事情,因为就算自认为的经历有诸多与众不同,但我却没有办法把这些经历转化成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事情。时常走在繁华的大街,拥挤的地铁站,灯火阑珊的购物大厦,我以为当自己站在这片已经远超欧洲繁华的土地上时,会感到幸福,没想到自己却像一只挤不出奶的奶牛。


生活经验告诉我,当迷茫的时候就埋头做事,当疲惫的时候就抬头看目标。

所以当我坐在重庆爱乐的演奏厅时,就忘了低薪的烦恼,忘了与这个新环境格格不入的痛感,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当下的事情做好。 很多年的音乐学习让我以为只要付出认真的努力,就能获得相应的回报,工作和生活中有时可能会面临不适合这条定理的残忍,但怎么办呢,面临困难,解决困难,反复着,只能随着生命一起才能终止往替。


我之所以觉得生活残忍,是因为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他得了癌。癌这个汉字本身就长得像一个可怕的怪物,三个“口”像三只狰目,下面的“山”宛如獠牙,而旁边的“病”旁则仿佛是凌乱的长发。

我朋友无论是对待家人,还是对待工作,都是很认真的负责,竭心尽力的人,所以当知道他这样的人都需要面临癌症状况的时候,我内心最责怪的便是上天了,我觉得这一切并不公正。


不过他很坚韧,化疗引起的很多不适,旁人都看不到他的退让,就和过去生命中遇到的其他难题一样,他永远都通过思考,去寻找问题的答案。尽管生命有太多谜题了,但我相信他这样聪明又努力的人,一定会解开他内心的困惑。


他现在头发掉光了,不过会戴着假发去工作,不告诉旁人这一切他的遭遇,也不喜欢被别人用怜悯来对待他。我去过他工作的地方,那里种满了黄葛树和香樟,百科上说这两种树都有净化空气和防水土流失的功能,我猜我朋友的心中肯定也种了不少这些树吧,他纯净的内心还有他坚定不移的毅力,一定可以让上天的眷顾回到身边。


一边读博,一边重新适应新的社会,一边工作,一边陪我朋友一起战胜癌症。

我相信自己依然可以完成新的挑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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